我本无心

万语千言,不如一默。
朝朝暮暮,终须一别。

天须无恨——第238章 诬诡飘渺殊不经

风儿赶忙将眼光从那胖子身上避开,一双眼睛有些慌乱地闪了几闪,终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土地庙,小声道:“那时候我们无处可去,就住在那里。”

碧阳见她不接自己的茬,心下自然已经明了风儿心中的隐痛,嘴角微微一翘,顺口“哦”了一声,大咧咧一挥手:“那我可要进去瞧瞧,走,故地重游。”

 

走到近前,才发现这土地庙竟然已经被翻修一新,连门头上的匾额都换做了泥金的,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,却还是颇有些香火。

风儿愣了愣,轻轻叹了一声:“当年这里若是能有这许多人来烧香上供,我和宇哥也不用日日都发愁没东西吃了。”

碧阳拉着风儿的手,笑着一戳她的脑袋:“你还敢偷土地公的贡品吃?也不怕他叫蛇咬你。”

“老天保佑,幸亏没让你这个小气鬼去做土地公,要不这一方百姓可要遭大罪了。”风儿狠狠“哼”了一声,又用手掌在碧阳肩头上用力捶了一下才罢。

说着话二人肩并肩走进庙来,风儿一抬头,却登时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一双眼睛不错眼珠地死死盯着神坛上的土地公像,眸子里渐渐腾起泪光,渐渐蓄满泪水,渐渐盈盈汪汪的眼泪夺眶而出,扑簌簌地跌落在方砖地上。

碧阳看她神情不对,也赶忙顺着她的眼光瞧过去,见那塑像并不陈旧,估摸着也不过是个五年之上十年之下的物件,却显然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塑像高手,可见此地百姓对这位土地公是颇为景仰。只是这土地公的塑像虽说也是个慈眉善目,白须白发的老人模样,却并不似别处那般身形富态、身着员外氅,而是长身鹤形、一身翩翩道士打扮,头戴紫阳巾,身着青布袍,长眉凤目,仙风道骨,一副飘然出尘的洒脱神态,若不是刚才进门时分明看到门口匾额上写着“社神庙”三个大字,还以为此处供奉的乃是太白金星或是元始天尊这等上仙神尊。

明明是个人间烟火气十足的小土地,却非要搞得像是九天仙君来微服私访,碧阳不由得就要开口说些刻薄话,可又瞧瞧风儿一双泪眼中无比向往依恋的目光,心下却猛然一个转念:难不成——这土地公的面貌,有些像当年收养风儿的那个老道人?

 

正此时,忽听得庙后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喋喋唠叨:“小豆子,你又贪玩!明天邹员外就要来上香布施了,你还不赶紧收拾香炉去。你们这几个孩子,真是越来越淘气,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土地公保佑着,哪儿还能有你们的今天哟。”那老人边说边走进屋来,一见碧阳和风儿,便彬彬有礼地合掌行礼,然后便自顾自要去收拾一旁桌上的散香。

碧阳也回了一礼,上前微笑着朝老人道:“老丈请了。在下同舍妹路过贵地,看此地香火旺盛,想来必是个灵验的所在。”

那老人听他这等谈吐,又见他穿着举止,心知这必定是个高门大户家的公子,便停下手里的活计,笑着点点头:“公子请了。我们这连店镇虽是不大,可却是个风水宝地,本地的社神爷爷可是显过灵的,七年前家家争着抢着主动捐出钱来重修了庙宇,推小老儿做了这个庙祝”

“原来是庙祝师傅,失敬失敬。”碧阳做出个又是崇敬又是好奇的模样,又上前一步道,“此地的社神显过灵?那可是一桩大奇事,能否麻烦您给我讲上一讲?”

老庙祝自然是乐得好好“讲上一讲”,便说起七年多之前,一向平静的小镇子忽然间就变得很是不太平。先是几个富户家里莫名丢了财物,随即就有人家不见了孩子,再后来,竟然连进山砍柴打猎的男人也莫名失踪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这接连发生的怪事将镇上弄得人心惶惶,官府接了报案也派人来查,可就是全无结果。

既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,就难免传出了各种可怕的传言,有人说半夜时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鬼哭,也有人说在山里看到了飘渺的鬼影,林林总总,愈发地神乎其神。就在此时,镇上来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人,就在这土地庙门口摆起个摊子,给人看病算卦,也颇有些灵验。

就在老道人来到镇上的第三天夜里,北山上那个几年前给雷火烧成了白地的闹鬼道观,又在半夜腾起了冲天的火光。等到天亮的时候,丢失的贵重财物、孩童、连同失踪了的男人都出现在了镇子里的土地庙中,只是他们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,甚至连自家的亲爹亲娘都认不得。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,磕磕巴巴地说出一句:“白胡子爷爷好,他救我,还说送我回家。”可也仅止于此,至于之前他被谁带走,带去了哪里,又发生了什么,他都全然说不出来,只是从他后来断断续续描述出来“白胡子爷爷”的容貌穿着,众人能够判断出那就是那个在土地庙外算卦的老道人。

而那个老道人,也偏偏此时已经忽然不见了踪影。

事后,镇上也有几个胆大好事的青年,结伙跑去北山上那个道观的遗址上查看,发现那废墟上只是一片被烧剩下的残石瓦砾,在徐徐冒着残余的青烟。

如此将前后种种怪事一串联,镇上的人都坚信是那个原本就闹鬼的道观里如今又出了妖物,若非土地公显灵,及时灭妖救人,必定将会有更大的劫难,所以争相捐钱捐物,重修庙宇,供奉香火。

更奇的是此后一连六年,每年除夕的后半夜,总会有人会看见有个白须白发的道人在镇上出现。虽说都只是远远瞧见一下就消失无踪,但镇上的人都认定凡是能见到土地公现身的人,必定是要交好运的。可惜不知为什么,去年的除夕却是没有人见到土地公的身影,想来是土地公责怪供奉不好不肯现身,是以这一年来,镇上百姓人人都加倍供奉,期待今年除夕的时候,能够再见到土地公现身显灵,赐福祛祸。

 

碧阳看一旁的风儿脸色忽红忽白,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,在她耳边低低道:“若是惊动了旁人,你可就见不到你师父了。”说罢转过身朝庙祝道:“舍妹正要寻一个极灵验的庙宇许愿,不料想竟然就能在此地有如此机缘,当真是我们的运气。”伸手从怀里拈出一块银子,双手递了过去,“今日仓促,我们先供奉些香火,烦请庙祝师傅替我们预备些贡果,明日再正式来拜。”

那庙祝一见那银子足有十两,赶忙双手合十行礼连连称是,接了银子在手就赶忙去到后面,叫那几个养在此处的孤儿帮忙预备香烛供果。

 

那庙祝刚刚出去,风儿一把拉住碧阳,脸上挂着泪珠,嘴唇颤抖,咧着嘴也不知她是要哭还是要笑,声音也发着颤道:“我……我师父……还活着……”

碧阳伸手就在风儿头上敲了一记:“知道你师父活着你还哭!这混账徒弟还要得么?我替你师父先教训教训你。”说着话,从怀里取出帕子在风儿脸上抹了几抹。

碧阳正要开口再说些话哄风儿开心,却给风儿急急拦住:“对了对了,宇哥!我得去赶紧告诉我宇哥,我们俩……”她激动之下,拿双手在碧阳手臂上拍个不住。

“你先给我消停些。”碧阳一把按住风儿的肩膀,“都十几岁个大丫头了,怎么还跟个毛小子一样?可别叫你师父瞧见你这等没出息的德行,好歹你如今也是嫁了人的,还是我们兴宁王府嫡出世子最得宠的姨娘。”这些日子来,碧阳都刻意绝口不提逸阳和兴宁王府的事情,此时却也不知是给触了哪根筋,信口就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
风儿登时如同迎头挨了一棒,眼泪又簌簌而下,却是咬着嘴唇,一声也不再出。

碧阳看她转过头去,仍旧瞧向那塑像,眼中满是凄苦,不由得又后悔自己一时孟浪,赶忙上前轻轻推推她的肩膀,作小服低巴结道:“我是想着,老人家都是喜欢看着自己疼爱的小辈成亲嫁人的,你师父必定也是一样。再说,你师父那样的高人,一见我大哥,登时就喜欢得不得了也说不定。”看风儿仍是落泪不理睬自己,赶忙又道,“现下离除夕还有一个多月呢,我先送你回九离山去找你那个什么宇哥,然后你两个再赶回来也来得及,你急个什么?”见这时有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搭着供桌上来,另外两个孩子将手里捧着的果品香炉仔细摆好,那庙祝也捧着上好的香烛过来,略一思忖,便压低声音在风儿耳边森然说了句:“还耍性子!赶紧过去,先给你师父的塑像磕个头。说不准你师父就在左近暗中瞧着你也说不定,若是瞧见你这等没规矩、不懂事的徒弟一时恼了,当真不要你了,我看你可怎么办。”

 

从庙里出来,已近晡时。

方才二人一番焚香叩拜,风儿是无比虔诚万分恭敬,碧阳却是七分有趣三分狐疑,此时出得庙来,一对眼神,二人几乎同时说出:“咱们去一心观如何?”哪里顾得冬日天黑得早,此时日色已经渐渐朦胧暗淡,二人同乘白马,朝着北山而去。

虽说是想法一致,可二人的心思却是不同:风儿是倦鸟恋旧巢,碧阳则是好满心奇,只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道观里到底有没有闹鬼。

 

 

作者有话要说:

风儿和暮宇,是一对没长大的红豆鸟

风儿和逸阳,是一对没缘分的小鸳鸯

风儿和碧阳呢?

(不是我懒,是我从心里是多么不愿意让剧情走起。。。。。。)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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