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无心

万语千言,不如一默。
朝朝暮暮,终须一别。

天须无恨——第51章 经天妖星忽耀芒

出发这日的一早,一众人提前半个时辰吃了早饭,饭桌上风儿左顾右盼,直忍到众人都放下饭碗,立时便拉着坐在她身旁的暮宇道:“你怎么开饭后才进来?今日出去玩,你怎么反倒起得迟了呢?我看着这几日天气都阴沉沉的,一直怕今日要下雨,谁知道竟是个大晴天。”

暮宇将手里剩下的馒头塞入口中,边嚼边笑道:“你只顾着看今日天上有没有日头,竟没看见这大白天的日头旁边多了颗白亮的星子么?方才我和赵飞在外面看了一会子才来迟了,按那星子的方位算该是太白,你说是不是古怪得很?”

风儿却只顾一见逸阳起了身,便忙忙也跟着站起身,拽着暮宇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:“天上多颗星子就多颗星子呗,只要它别扰着咱们去镇上玩就成了。”

 

天气甚是晴朗,众人也都兴致颇高,一路行来,你一言我一语地好不热闹。风儿更是跑前跑后,上窜下跳,只是笑闹个不住,一副恨不得飞上碧空、凌风踏云翻个筋斗才好的架势。

逸阳这几个月来都不曾见她如此兴高采烈,也不忍心败了她的兴,便干脆尽量离她远些,免得她在自己身边不自在。抬头看得西南天顶上白光耀耀的星子,问贺南鸿:“这可是古书上所说的‘太白昼见经天’?”

贺南鸿也是一早就已经看见了天上那颗耀目的星子,此时沉吟一下才答道:“如今还不过巳时,还只算得‘太白昼见’,要等过了午时,才确定它是不是‘经天’。”

逸阳眉心微皱:“太白昼见,此等天上异象,只怕要应在人间的变故上。”

贺南鸿点点头,仰头又看了看那星子,方开口道:“果然,只是不知要应在什么样的事情上。古书上记载的太白昼见之事便不下几百次,昼见而经天也不在少数,有的应在刀兵,有的应在易主,有的应在妖出,也有的应在劫生,总归是个多事之象。本朝锦王叛乱之前数日,据说也曾有过太白昼见。”

澜生听他二人说的话题沉重,也插不进话去,回头找笛轩,却见她正和沈君婵并肩走在逸阳和南鸿身后,两人浅笑盈盈地低声不知说着什么,只好照旧和吕昭随了逸阳走在一处,听他逸阳和贺南鸿谈古论经,心道:也只有大师哥能和这掉书袋的三师哥说到一处。

 

一众人走出四五里地,逸阳将风儿叫到跟前,看她一张小脸通红,额上也汗津津的,便道:“风儿,你身子才大好,不要贪玩过力了。“说罢朝陆良玉道:“良玉,劳烦你背风儿一程。”

风儿忙摇头摆手:“不要不要,我不累,一丁点儿也不累。”

陆良玉上前道:“你就听话罢小丫头,若是在路上就累坏了,等到了镇上反没力气走动,那才不好玩呢。”说着已经将风儿背在背上。

逸阳看风儿一副还不甚甘心的神情,微微一笑:“我方才若是说让你八师哥背着你玩,只怕你就高兴了。”

风儿却眼珠一转,道:“那——别累坏我八师哥,我只要四师哥背我。”

 

澜生不甚情愿地背着风儿,却只是还在逸阳身后走着,并不肯走到赵飞暮宇等人一处,顺了风儿的心意和他们一处玩闹。

走了好一阵子,便听得风儿小声儿在澜生耳边说道:“四师哥,你不理我,我却偏要你来背我。”

澜生没搭理风儿,走得不紧不慢,故意走在逸阳身边。

风儿仍旧在他耳边小声儿说道:“那日你打得我疼了半日,你如今若是不肯跟我赔罪,我就再不叫你澜哥。”

澜生给她气得一声冷笑,低声说了句:“赔罪?岂有此理。”

风儿嘻嘻一笑,仍旧只是抱着澜生脖子小声嘀咕,口中的气息吹得澜生耳朵痒痒的:“四师哥的架子真是越发威风了,可惜你那日当真是打错我了。你不跟我赔罪,于情于理都甚是不合呢。”

澜生见风儿愈发无赖,干脆仍旧不理睬她,故意又走得离逸阳更近些,却听得风儿在耳边小声说:“四师哥,我知道你最是敬慕大师哥,那几日大师哥为了我被罚进石灵洞,你心里就是埋怨我对不对?可我心里也不好受,若是你那日悄悄问我做什么去了,我一准儿便告诉你:我咬牙走了几个时辰,就是去了石灵洞看大师哥。可你却当了那许多人的面往死里逼我,我怎么敢说出口?难不成让他们都知道我犯了规矩不成?”

澜生心下一沉,不觉间放慢了脚步,风儿又轻轻叹了口气:“那日你也不告诉我,大师哥明日便能给放出来,倒害得我那天晚上忍了给你打的疼,还跑去向师父给大师哥求情,可冤死我算了。”

澜生正待开口,只听得那边郎铭叫:“快看!好大一条鱼。”

众人都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河边一个山羊胡子钓叟正起身收竿,他手中的七星钓竿上,一尾肥大的红色鲤鱼正拼力挣扎着给拖出水面。

郎铭啧啧称赞道:“好手段!这鱼只怕得有四斤重呢。”

一旁的赵飞甚是不屑:“这就好手段了?只怕这钓鱼老头儿一个早上就只钓了这一条鱼,还不如撒网捞鱼呢。”

暮宇却觉得有趣,一拍赵飞的肩膀道:“拿个网子捞鱼有什么意思?我看倒不如钓鱼有趣,或者干脆下河去捉鱼,说不准空手就能捉条大鱼上来。”

风儿听他们说得热闹,在澜生背上扭动身子叫:“宇哥,我会捉鱼!明日我们就下河去捉鱼罢!”

澜生笑道:“傻丫头,你当你是鱼鹰子?”说着,便背了风儿走到河边,与郎铭几个走在一处。

风儿皱了眉问道:“什么是鱼鹰子?不是你拐了弯儿骂我吧?”见一旁几个人都忍不住笑,风儿有些急了:“你们笑什么?难不成他当真的是骂我的?”

逸阳此时心情大好,也看了风儿笑着讲给她听:“风儿,澜生不是骂你。鱼鹰子名唤鸬鹚,澜生家乡便有这种水鸟,渔人都是捉了这鸟回来,训了它们去替自己捉鱼,如此便不用自己下河动手,只让这些水鸟下水捉鱼,省时省力,便利得很。”

澜生道:“风儿你可听见了?这个是大师哥说的,我可当真没有骂你。”

风儿两手都捏了澜生的耳朵,嘟着嘴恨道:“说我是水鸟,还不是骂我?”

众人看了她作弄澜生都只是笑,澜生却听风儿自顾自小声嘀咕了几遍:“训水鸟替渔人捉鱼,渔人不用下水……”

 

之后,风儿便做了“不再下水”的渔人,将暮宇几个都做了捉鱼的鱼鹰子,一会子要摘花,一会子要糖吃,一会子要柳叶哨子,变着法儿地支使个不住。

澜生笑道:“风儿你倒是学得快,这几只鱼鹰子……”

风儿一手按在澜生的嘴上堵住:“不准你说话,没跟我赔罪之前,你都不是我澜哥。”

一旁吕昭看得澜生给风儿堵着嘴只是闪避不开,笑道:“你两个什么时候和好了?”

风儿搂着澜生的脖子,故意撒娇道:“四师哥对我最好了,从来都不打我。”

吕昭摇摇头,朝澜生道:“这鬼丫头在收拾你是吧?”

顾澜生被堵住嘴,只能无可奈何地朝吕昭摇摇头。风儿见诡计得逞,在澜生背上叽叽咯咯只笑个不住。

 

逸阳和几个稳重些的师兄弟走在一旁,只看着风儿他们几个笑闹,也不觉面露笑容。

多日都不曾见风儿如此兴致,顽皮的神气一丝儿也没遮掩。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不住左顾右盼,头上戴了个嫩绿烟柳和白色鹿藤花结成的环儿,间了些紫色的风铃兰和金黄色的堇草花,衬得粉团儿似的一张小脸越发红润,越发显得少年意气。也不知和暮宇赵飞几个唧唧咯咯地说笑了什么,风儿竟将口中的一颗青柠果都笑喷了出来。

逸阳突然有些遗憾,自己身为大师哥,反倒不及旁人能与她肆意欢笑。

笛轩走在逸阳身旁,略略比他错后了半步,一双秋水眸子一刻也没离开逸阳。看他痴痴望着正和暮宇笑闹的风儿,听身边沈君婵轻轻咳嗽一下,才回过神来,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心中只是五味杂陈。

 

一众人直走到将近两个多时辰,方走进了热闹繁华的癸江镇。逸阳让众人先分头各自去采买物事,之后大家在镇十字街上的聚萍楼会合。

风儿一听说自己要跟着逸阳,并不让自己在镇上玩耍,登时便皱了眉,只是逸阳眼前,并不敢闹脾气。

逸阳也看见风儿一脸的不情不愿,却只做不见,动身朝镇北边的香烛铺子而去。吕昭上前拉起风儿的手腕,紧跟上逸阳的脚步。

风儿给吕昭拉着,边走边口里嘟囔着:“为什么不让我先去玩?为什么要先买这许多物事?一个清明而已,何必每年都折腾得比过年还隆重?”

吕昭回头朝风儿小声道:“大师哥又没说不让你去玩,一会子等事情办完,吃过饭一个下午还不够你玩的?风儿,后天便是清明,每年这时候,师父都心情极是不好,你可千万别惹事。”

风儿朝吕昭吐吐舌头,也小声道:“师父每年一到这时节都心情不好,我猜一准儿是饿的。谁让他清明前后三日都绝食,换了是我给生生饿了三天也高兴不起来。”顿了顿又问,“对了,每年清明都采买这许多东西,为什么我却没见那些香烛果子敬献给了哪些位祖师呢?”

“这个我也不知道。”吕昭摇摇头,“不对,你这鬼丫头,不是要打那些贡品果子点心的主意吧?”

风儿“呸”了一声:“我才不吃这个呢。我宇哥说过,这些都是给死人的,吃了这个要坏肚子的。”转头却看见一个卖糖人的摊子,便扯着吕昭要过去,吕昭又哄又劝才将风儿拉走,总算又赶上了逸阳。

 

逸阳走进镇上最大的这家香烛铺子,风儿却最是厌恶那铺子里的气味,死活不肯进去,吕昭也只好陪着她在门口等。

风儿闲极无聊,东瞧西看,只是不敢走开,便问吕昭:“昭哥,你可知道方一是谁?”见吕昭没听明白,又道,“该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,名字叫做方一的?”

吕昭摇头道:“没听说过,山上哪里有这么个人?”

风儿想了想,仍有些不甘心:“也许不是咱们山上的呢?看着像我的女孩叫方一的,你听说过没有?”

吕昭猜她是又是憋着坏主意要混闹,便说:“哪个像你?一刻也不消停,男不男女不女的,我看方才走过去的那个书童儿倒很像你。”

风儿却不恼:“你看,那边那个穿绿的跟我像不像?”

吕昭一看,对面正好有个一身绿衣的窈窕女孩子,正在针线摊子上挑选绒线,看身量比风儿高了不少,便应付道:“成,就当她像你,又如何?”

谁料想,风儿却突然大声朝那姑娘叫起来:“方一!那个穿绿衣服的方一姑娘!九离门的吕师哥要带你到山上玩儿去——”直吓得吕昭一把扯住风儿,堵住她的嘴,在她耳边恨恨骂道:“你这孩子!再混闹我可要揍你了。”

逸阳听得风儿的声音,便从香烛铺子中出来,正看见他二人闹做一团,眉头不禁一皱,喝到:“风儿!”

风儿方才作弄吕昭得手,正笑得打跌,忽听得逸阳的声音,登时如同霜打了的花草,蔫蔫地低下头去。

逸阳摇摇头,和缓了声气:“不要生事,等我付了银子咱们的事情就办完了。”

看逸阳又进了香烛店,吕昭点着风儿的额头埋怨风儿道:“你就是一刻不给大师哥管着就要惹是生非!”

风儿朝他吐吐舌头:“谁让你说我男不男女不女的。”

 

他二人只顾了埋怨斗口,竟没在意一个过路的灰衣男子只听得“方一”、“九离门”几个字,便停在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前,假装翻看几只斗笠,眼光却不住在风儿身上打转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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